飛揚。費樂米娜。

和你們見面的前一天,其實我哭了.

從澳門回來後幾天,我莫名其妙得了感冒,鼻塞咳嗽頭暈目眩,
我向來不掩飾我的疼痛,我習慣放任自己忍受度極低大肆張揚,
好像經由這樣的管道我可以發洩我老是不通的糟鼻子,
吞嚥口水像是刮傷喉嚨般的痛楚,
還有得在昏昏欲睡的清晨強打起精神的折磨.

同一週,從上週星期六開始,每天我都接到一個壞消息,
不管是生產出問題,交期不準時,原定船班不開船,
或是申請文件下不來...., 我已經到了可以老神在在接電話,
一接就問什麼壞消息的地步.

然後還沒完,每天每天想著解決的辦法,還沒結束,新問題又來.

直到和你們見面的前一天,那個週五的晚上,
我正攤開一堆文件,必須決定延遲的貨物走空運,
損失幾十萬的金額不算,還賠上對客人長期的信譽.

而我桌上還有著客人昨晚寫來的e-mail,他寫著:

"這回事態嚴重,他頭一遭毫無comment可說,只能祈禱
出現奇蹟,而難關安然渡過."

我感到內咎自責,雖然實在不是我的錯,但是一定是我管理有問題,
才造成整個流程出了嚴重的延遲,這個客人不是別人,就是我們
二十年的老朋友,也像是我另一個父親的Fernando先生.

他信中甚至嚴厲的指責他自己,他說早知如此,他應該只下一半
的訂單給我,都是他的錯,他這麼說.我更難受.

計算機加加減減按到一半,突然接到Fernando先生的來電,
我急急忙忙的報告這批貨我已經做了空運的打算,還說金額
我會全部承擔,還想說的時候, Fernando先生緩緩開口.

我那時候突然淚流滿面,哭了.

我不敢作聲,只是嗯嗯啊啊的回答,沒想到鼻音太重,
又說不清楚,他在那頭鎮定的問我,

"你是感冒才這樣,還是你在哭啊?"

然後我整個臉都哭花了,又是鼻涕又是眼淚,
我頭一遭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哭,糟糕的是,
我居然對著我的客人顯示我的無能為力啊!

其實我哭的原因好複雜,一方面是內疚,一方面是很難受,
出了這麼嚴重的問題,他不但沒罵我,沒叫我賠款,還一直
幫我想辦法解決;而我長期以來的壓力與負擔,沒有人理解,
沒有人可以幫忙,倒是Fernando先生總是教導我該怎麼過下去.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肩膀稍微輕鬆一些些,Fernando先生沒有
叫我不要哭,他只說,讓我們來把一個一個的結解開.

每解決一件事,他就說,這樣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一直到最後一件事,他解決了我的問題,卻還留著他的問題,
然後他說,妳趕快回家,安心上床吧!

我感激,這四年,一年比一年辛苦,我常常不知道,未來在哪裡.

後來和你們見完面,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收拾行李去香港,
這回更扯,我遇到一個詐騙集團,整件事情都是一個圈套,
我幸好對人不夠信任,我也幸好看起來不算機伶,但總是逃過一劫,
我和父親直奔機場,我一直想,如果這天我沒去,整件事情會發展
的如何不可收拾.

回到家,那個夜晚,我害怕自己一個人入睡,還跑去和姐姐擠一張床.

但為什麼一直是我?

這四年,遇到各式各樣不可思議的事情,有時候我想,
我也不過是個孩子啊.

我的阿光哥昨日聽我說完,很沉重的說:

"有時候我真覺得捨不得,你年紀這麼輕,為什麼要面對這麼多不堪的事?"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老天爺給我的磨練,但是我突然間,
很想有自己的家庭,或許是,我再也不想一個人面對.

費勒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