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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五十分,我們準備出門去參加一場告別式,而我爸媽準時在六點四十分出現在我家,要幫我照料小妹妹一上午。告別式在七點四十分開始,我爸坐在沙發上一直催促:「快點出門快點出門,垃圾我幫你拿就好了,你快一點不要來不及了!」

 

我正在廚房忙東忙西時,他還鉅細靡遺的和小光說路線,怎麼從我家到殯儀館是最快的路程。這就是我父親,在腦海中演練將要發生的一切,確保每個環節都有詳細的考慮並提前做好準備。他不是不能允許出錯,他只是習慣將自己準備好。

 

這一點我跟他很像。

 

仔細想想,並不是他從小對我耳提面命嘮嘮叨叨要成為這樣的人,而是他嚴謹的自律用身教告訴我,這樣做,我們可以擁有對人生大部分的掌控權。

 

再次強調,不是不能出ㄘㄟ,而是事先準備如果能讓你游刃有餘,為什麼我們要貪小便宜的先甘後苦,該提早規劃的事情不提早,時間緊迫時才兵荒馬亂下錯決定搞得自己狼狽不堪責怪誰也不是。

 

以前和爸爸出差到歐洲去,我們常處於時差和時差之間,有時清晨兩三點就得起床趕飛機,回到台灣清晨六點梳洗一下又得馬上進公司。不管多早,爸爸的鬧鐘一響他一定第一時間翻身起床,他說,人都有惰性,都想再睡一下,而且會告訴自己只要一下下就好。但往往我們都不知道這一下下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輕微的可能與人相約遲到,嚴重的飛機起飛你沒趕上或許會錯過最重要的一場會議,見人最後一面等等。

 

所以他從來不給自己這個一下下,該起床馬上起床。這種嚴謹的自律,我能明白其中的痛苦和好處,我現在每天清晨五點半要擠奶,有時候凌晨一點多才睡,五點半要爬起來真是煎熬,幾次我真的把鬧鐘按掉給自己一下下,換來的就是一整天的雞飛狗跳。奶來不及擠夏天醒了要喝,家裡一堆衣服還沒洗沒收沒曬,等到要處理衣服時夏天又醒了,總之就是忙上加忙,多爽一個小時換來一整天的時間都錯亂,我也精疲力竭。

 

他的自律在守時上更充分的展露無疑。與人相約爸爸總說寧可早,不要晚,特別是去機場搭機這件事。不管去歐洲或亞洲,爸爸一定兩個鐘頭前就在機場Stand By,有時甚至更早。他有貴賓室可以去是一回事,但爸爸總說,飛機不等人,你永遠不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麼事情,寧可你等飛機不然飛機才不等你。

 

如果有重要的約會是在陌生的場合,爸爸甚至會提早去一趟察看路線,以確保當天不會迷路能準時現身。他最喜歡說:「我跟你說怎麼開,你開到那邊會看到一個加油站,很容易會轉錯方向,不是那一個,要繼續開……」連你可能會發生的狀況他模擬好了告訴你,他不是怕你犯錯,而是提醒你,可以事先預防的就不要傻傻踩進去。

 

爸爸的性格爽朗不龜毛,他的自律並不會給人覺得有壓力或難堪,這是一種他對自己的要求。

 

我也有這種跑得比時間快的自覺,出一趟門,我會先寫好一個清單,會遇到什麼狀況會需要買什麼東西,出門前要準備哪些事情,一一想得很周到。我爸說,人腦不是電腦,不要假設你什麼都裝在腦子裡記得牢牢的,你跟人聊個天很快就忘掉下一步要做什麼。最好的方式就是寫下來,勤查看。

 

去告別式的前晚,葉先生打破了一個裝水果的盤子。我洗完澡出來非常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將那些碎玻璃丟在一般的垃圾桶裡,沒有另外裝袋。我問他這垃圾丟出去不怕傷了清潔人員的手嗎?一定要把玻璃另外撿起來啊!

 

但我腦子轉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我擔心這垃圾不丟明天我爸媽來家裡,如果好心的想要順便幫我把家裡垃圾倒一倒,這不是馬上會刮傷嗎?(別懷疑,我爸媽就是這樣的爸媽,好心到會幫我們丟垃圾!)

 

葉先生當晚已經很累了,他說,你先放著,明天我會清。(有沒有,有些人就是很喜歡這個 一下下)隔天清晨,喜歡 一下下腦容量又不比電腦的人,早就忘記有碎玻璃這件事了!於是葉太犧牲了一隻貴鬆鬆的義大利麵夾,把所有碎玻璃夾起來裝袋丟掉,避免父母親受傷,也不能誤傷清潔人員啊!如果沒有爸爸這種腦海模擬絕招,我壓根兒也忘了垃圾桶裡有碎玻璃這事兒,後果就很難說了。

 

明天要出門,我今晚就會整理好小包包。這是我媽教我的事。從小我媽就要求書包今天晚上整理好,該帶的東西晚上睡覺前要一一檢查放進去,她可嚴厲了,不允許我們隔天起床胡亂塞一通進包裡衝出門。我家的孩子不僅準時起床,得吃完早餐才從容不迫的出門,我印象中我們從來沒有上學來不及這件事。

 

我覺得守時這事情聽起來沒什麼,但往往愛遲到的人對自己生活的其他要求也相當散漫,計畫一拖再拖,目標達不到就降低水準,家裡通常很凌亂,對自己往往很寬容,工作報告deadline才匆匆忙忙草率了事。以小觀大,當然也可以很輕鬆的說隨意人生跑給時間追也沒什麼不好,但往往心裡會因此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是最好。

 

爸爸的邏輯是做事情要看長遠不能只求眼前,有時候衝動做了決定後果卻不堪設想,所以不要偷現在一點點時間將來後悔莫及。準時,提早準備,一路走來始終如此,這是我爸爸謝先生教我的事。

 

夏天和我爸爸 (夏天四個多月,爸爸已經68歲)我和我爸爸 (爸爸生我的那一年他35歲,這張照片應該是爸爸37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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