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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因為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又是女生,所以家人常叫我美咩(妹妹)。

 

夏天出生時,我們都叫她夏天,但月子阿姨來我家後,稟持閩南人一貫的傳統,男的一律叫迪滴,女的一律叫美咩,我還沒聽過月子阿姨叫她夏天咧!

 

有天我擠完奶上床睡覺時已經是清晨五點,葉先生幫我蓋被子時說:「美咩生美咩,你是美咩,夏天也是美咩。」我聽了不禁覺得好好笑。

 

昨天我姐幫我把出生時的照片找出來傳給我,天啊,我剛出生的樣子簡直跟夏天一模一樣,就連那頭很有個性的頭毛也是。不過當然,夏天比我小時候可愛很多,我拿給葉先生看時,他還一度以為他看到的是夏天啊!(而且我們一樣是48cm

 

Fion & Goodwin 

生產完因為碰巧是國慶寶寶的緣故,凌晨三點從恢復室回到病房,就有醫院的公關詢問我們是不是願意接受媒體的採訪,結果第一天,簡直是忙翻了。

 

第一天早晨八點多,嬰兒室的護士將夏天帶來,我滿心歡喜的準備母乳哺餵的第二次接觸(第一次是在產台上,但顯然這個害羞的小女生只是靜靜的趴著,並沒有像是小男生那種快狠準的找到就大吸特吸)。

 

大家都說母乳好,大家都說親餵是最好。但說句老實話,我覺得哺餵母乳的媽媽是沒有尊嚴的。

 

我這麼說的原因是,護士們為了要幫忙你正確哺乳,都會要求先看一下你的乳房,然後你動不動就得掏出來讓人看,看不打緊,他們還要摸一摸,摸不打緊,摸完還會擠壓一下,然後給你下一個結論。一個母親能不能哺餵母乳好像毫無選擇的就在那一刻被判了刑。

 

對,我在第一天下午就被判刑了。

 

護士說,我的胸型是高難度的那種(對不起,這裡不能說的太限制,我只能說,我不是凹陷的問題,我是,嗯,太漂亮了,所以沒有行天宮米糕的那種形狀可以讓寶寶容易吸住。)

 

他們把病床的枕頭都用上了,把夏天推到最舒適的位置,夏天張了她小小的嘴巴,但是她含不住,無法吸吮。這時護士會奮力的擠壓你的乳房,就是要把你的胸部塞進孩子的嘴,要她含住,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到了第五次時,夏天已經張嘴哇哇大哭了。

 

要我我也會大哭,你想想有人拿牛奶給你喝,一次兩次三次到第五次都讓你撲了空,你會不會氣得大叫。

 

本來我打著如意算盤希望能好好哺餵母乳,都不打算讓親友來病房,沒想到消息走漏,第一天來了不止好幾家媒體,還有好多親友,我當時籠罩在夏天剛出生的幸福中,絲毫沒有察覺新手媽媽的考驗才正要開始。

 

第一天吸不住,又因為訪客太多,實在沒辦法一直嘗試;到了第二天,護士們又來奮力幫忙,我不知道在多少人面前坦胸了,你想想如果是個男生,人家要你動不動就掏槍,是不是尬的超沒尊嚴的?

 

夏天還是沒辦法吸,這時候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嬰兒房的護士只是叫我多試試,不然就丟一句,你非親餵不可嗎?不能擠出來嗎?

 

當然不是,但問題是,才第二天,我一點漲奶的感覺都沒有,怎麼擠?

 

第二天的半夜十一點,一個大夜班的護士說夏天哭了,要我下去餵奶。我抱著孩子想要她吸吸看,才抱著,護士就打了我的手,說我這麼僵硬寶寶怎麼會舒服?餵奶要輕鬆啊(如果你連著兩天都沒奶,寶寶又不吸,你輕鬆給我看啊!),後來夏天大哭,他又打了我的手,要我先拍拍他才能餵她,她說:「我已經有聽說你胸部是高難度的,很難餵的,你不能擠出來嗎?」

 

然後我又非常沒尊嚴的被檢查我的胸部,還被直接擠壓,護士丟出一句話,你怎麼會連一滴奶都沒有?

 

我還真是從未料到我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我,我怎麼可能會沒奶?

 

護士說,寶寶已經兩天沒吃了,體重一直掉,黃疸都跑出來了,再這樣下去,你回家寶寶都剩下1000公克而已了。對,就是沒奶,寶寶就是吸不住,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恐嚇我,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生產前,我為了哺餵母乳,買了三本書,上了2堂課,還提早吃了通乳腺的卵磷脂,我做足功課不是來讓護士指責我,好像我是個不盡責的母親,現實沒有就是沒有,那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第一天還很喜悅,第二天我就哭得淚眼汪汪,光想到夏天我就心疼的要死。後來護士好像很不情願的讓我們選擇了配方奶,各位,嬰兒室的配方奶是要付錢的,雖然母嬰親善醫院鼓勵哺餵母乳,但媽媽就是有困難,有困難就是需要你們的協助,而不是口耳相傳我沒奶,我的胸部是高難度,這對我和夏天有什麼幫助呢?

 

回到病床我還在哭,聽到隔壁剖腹產的媽媽才產後第三天就趴搭趴搭在擠奶,我眼淚都像水龍頭一樣關不住。我當時只是很擔心護士說的,夏天體重一直掉,卻完全忘記,孩子的生命力如此堅韌,我為什麼要為了不是我的錯誤責怪自己呢?

 

能做的我都做了,也拼命吃,拼命喝就為了有母奶,很多關心的人都說,你不知道要多喝一點湯湯水水嗎?知道知道,我一天都喝了快四千了,我有在拼命好嗎?

 

後來我的主治醫師來巡房,我慘兮兮的跟她說怎麼辦,我沒有母奶。她大咧咧的說,沒有就沒有啊,你把她生下來就已經很對得起她了,當初我女兒也是喝配方奶啊,現在都十歲了。

 

吼!到底是誰這麼喜歡灌輸母奶最好的觀念,讓那些沒辦法哺餵母乳的媽媽心生罪惡感呢?我家三個孩子也是喝配方奶長大的啊,阿光也是啊,會不會這就是夏天的選擇呢?

 

第三天,一個護理人員來巡房(不是嬰兒室的護士),她問我哺餵母乳的情況怎麼樣?

 

我乾脆的回答,我沒有奶,寶寶也吸不住。

 

她說,方不方便讓我看一下呢?

 

好啊,反正已經坦胸十多人了,有差嗎?

 

這個護士一看,唉唷,媽媽你怎麼可能會沒有奶?頭一兩天沒有很正常的啦,你不要灰心,我教你,一開始就算不多,還是可以用針筒慢慢收集給寶寶的。

 

對,針筒,我已經拿了三筒回來,但都沒有人要教我怎麼用!

 

護士說,來來來,我幫你,媽媽你看喔,你就放這裡,然後手從這邊壓,你看,是不是有了!然後你吸進去,再擠,你不要灰心,慢慢來,一開始有多少就給寶寶吃多少,會越來越好的!

 

我太感激這個護士了,就在我萬念俱灰之際,她就這樣拿著針筒一滴一滴的幫我收集,教我收集,我好不容易擠了一上午,終於擠出這一筒3ml,迫不及待給夏天吃時,我又要哭了!

 

針筒母奶 

後來這個護士早晚都來關心我,有天我打算用電動擠乳器試試看,就算沒有也催一催,護士還好心的來教我怎麼操作,幫我加油打氣,結果,我就開始漲奶了!!第一天死命擠才擠這30ml,但從3ml30ml已經是一條好不容易的血淚之路啊!

 

醫院的機器看起來很大台很恐怖,但其實很安靜很輕柔好用。清水隨便裝就一大罐,母奶奮力擠才30ml 

因為娘家外婆過世,媽媽碰巧在夏天出生要回家鄉參加儀式好些天的緣故,我又自費在醫院多住了三天,這三天,我的母奶從每餐30ml狂飆到60ml,本來想能瓶餵已經是好不容易的事情了,沒想到,又遇到一個好心的護士。

 

這個護士一樣是護理人員,非嬰兒室的護士。她一聽到寶寶不會吸,馬上就說,我跟你說,我第一胎也是這樣,但是你不要灰心,寶寶是需要學習的,你要一次兩次不斷的一直練習,再難有一天她都學得會。

 

然後每次就跟我在那邊大汗小汗一直滴的跟夏天練習再練習,夏天還是學不會,但這個護士也讓我非常感動,她不僅沒有不耐煩的很快放棄,還比我更有耐心的要我再試試,再試試。直到出院,夏天還是不會吸,但反正有母乳可以餵她我就已經非常感激老天爺了。

 

出院回到家,月子阿姨和我的磨合也是一大挑戰。因為月子阿姨之前是幫我表姊做月子的,我表姊有三個孩子,月子阿姨每次都說,你表姊每次都是親餵耶,她都不給小孩吃奶瓶,你這麼早給小孩吃奶瓶她就不吸你的奶啦。

 

月子阿姨你是在靠夭什麼,如果我能親餵我用得著還花錢買奶瓶和消毒鍋嗎?

 

然後又要坦胸露背一次,月子阿姨說,怎麼可能你這種會吸不住,應該很好吸啊?月子阿姨真的很愛靠夭,如果很好吸我需要這麼狼狽的給你看嗎?

 

每次到了要喝奶的時間,月子阿姨就說,你要不要親餵試試看?然後一旦試不成功夏天大哭,她也很快的放棄說,你趕快去擠出來啦!

 

都是你的話耶!!!

 

總之,我好幾天都在錯亂中,一下親餵滿頭汗,一下跟時間賽跑趕快擠。

 

後來是一個加拿大的朋友,她也是哺餵母乳,但她聽到我的情況她說,你放輕鬆啦,不要這麼勉強,如果你這麼想親餵,就每天一段時間試試看,不要壓力這麼大,孩子長大一點她就會的(意思是嘴巴會張比較大嗎?),不親餵也沒關係啊,反正有奶喝就好,孩子的生命力很堅韌的啦。

 

她還開玩笑的說,夏天嘴巴這麼小,媽媽胸部這麼大,本來就很難含得住啦,不要太介意。

 

過了一週,有一天,夏天哭得罵罵號,突然就會吸了!!我不由得佩服她說的,有一天,孩子長大她就會了!!

 

很多人覺得親餵很溫馨,照片很浪漫,但其實寶寶要享受,媽媽要自在才行。 

雖然拼死拼活拼到母奶充足又能親餵,但說實話,我一點也不覺得親餵有哪裡好。

 

的確是省了不少瓶瓶罐罐消毒的功夫,又不用擠來擠去,可是另一方面,完全沒辦法確定孩子吃了多少,有時候時間沒到又吵著要吃,完全不是瓶餵那種四小時吃一次這麼安穩。

 

而且我覺得夏天也沒有很期待親餵,我每次看她吸奶瓶的滿足感更大於和我四目相對。外加因為親餵的不易,常搞得我滿身汗,每次餵都要脫光衣服,真的沒有尊嚴啦!

 

經過了這些那些,我真覺得餵不餵母奶,是不是要親餵是個人選擇,也是孩子的選擇,需要她和你配合你們才能完美演出。

 

有時候我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就已經覺得很幸福很滿足了。

 

 

我很喜歡的一本育兒書上說:「餵母奶不只是要滿足寶寶的需求,也要滿足你自己的。當人們對不想餵母奶的媽媽或是尚未花時間精神去比較兩種方法的媽媽施加壓力時,不會有快樂的結果。重點在於,我們可以有所選擇。不管是餵奶粉或母奶都可以有好的結果。同時也記住,你和寶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不要把她的哭泣當成是自己的。那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除了母乳的免疫力之外,更有很多人強調親子間的親密關係(還一定要親餵),提倡餵母奶的人以「特別關係」來作為親自餵母奶的理由。書上說:「我承認當寶寶在吸奶時,女性會感受到一種特別的親密,但是媽媽對喝奶粉的寶寶一樣覺得很親密。除此之外,我不認為這可用來加強母子之間的關係。真正的親密存在於你瞭解你的寶寶的時候。

 

下次我要來好好介紹這本書,我太愛這個外國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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