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他們真是滿勇敢的!」我哥說。

「為什麼?」我問。

「你看我們台灣人學了老半天的英文,真的要講的時候還遲疑老半天,而他們,英文這麼破,卻可以飛越大半個地球到亞洲來做生意。」我哥接著說。

他們,指的是我的捷克客人:Martin, Ladislav, Michael。

大家一聽到捷克就會聯想到布拉格這個城市,在歐洲城市中,布拉格僅次於巴黎,吸引最多觀光客。布拉格居民一百二十萬,每年吸引三百萬觀光客。去年,駐台北捷克經濟文化辦事處,也發出一萬兩千人次的簽證給台灣人。

捷克,也是米蘭昆德拉、卡夫卡、德弗札克的故鄉,脫離共產主義約有14年的歷史,這個遙遠國度中的人民,有深厚的人文基礎,他們的真實質樸,和我們熱情的台灣人很相似,而他們對蘇俄的仇恨,濃得化不開,若不是蘇俄的赤化,我相信捷克絕對會是歐洲國家中最亮眼的一顆星。

我的客人並不是來自布拉格,他們來自斯洛伐克邊境的紫林市(Zlin),這城市很小,沒有地鐵,沒有國際機場,人口只有八萬。

Michael打趣的跟我說:「每天早上我們八點要上班,你知道我都幾點起床嗎?」

我猜七點,他微笑著搖搖頭,然後神秘的說:「離八點五分鐘前!」

Martin說:「我只要離八點三分鐘前就可以了!」

我說真的假的,你們都不用刷牙喔!!

原來真的是城市好小,大約就一個三峽市,開車很快就可以到達辦公室。

其實這群捷克的朋友我們早在兩年前就認識了,每次在義大利的會場上,他們都浩浩蕩蕩出動六七個BUYER盤據我們的攤位,其中有個女生的BUYER叫做SARKA(要念莎卡, 有點像是SH的發音),看起來超兇,講話超快,作事情超有效率,每次我在會場遇到她都一陣暈眩,大概前後不會超過15分鐘,她就可以把所有她要的樣品交代清楚,而她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會說英文的人。

SARKA的英文講得非常好,曾經在英國受教育的緣故,讓她完全可以把捷克語文那種快得不得了特性應用在她的英文上面,後來不知道怎麼搞得我們變成很投緣的朋友,每次去義大利她們一定會請我和爸爸吃飯,而且她還非常堅持一定要他們付錢。

那時候Martin, Michael, Ladislav都常常一起來,但是我們幾乎沒說過話,因為都是SARKA這個英文超強的BUYER代表發言,其中我對Michael的印象最深,雖然他有一個非常美式的名字,但是他的人非常非常義大利的感覺,特別是他深邃的眼神,加上迷人的笑容,還有非常紳士的風範,以及後來認識他時發現他有孩子氣的幽默,真是讓我和我同事大為傾倒啊!

有次在義大利,SARKA老早就預約說晚上要帶我去一家超級棒的餐廳,還特別問我吃不吃牛肉,我心想,哈哈,太棒了,老娘最愛吃牛排了!沒想到,晚上Michael來接我們去餐廳時,果然經過一段非常蜿蜒的山路到達一個很像古堡的餐廳,那美麗真是無法形容,但是那菜餚真是令我難以下嚥啊!!!

餐廳是沒有菜單的,因為每一桌的菜都一樣,從第一道到最後一道果然都是牛肉作的,但是一開始,道道都是生牛肉,生牛肉還分好幾種,有醃的,有做成香腸的,有比較大片的,有比較濕的,吃得我彷彿回到古代那個戴著頭套就對著一頭牛狂咬起來的野蠻人,還得一邊不斷的作假動作伸手去拿菜,才不會失禮咧!

這頓飯吃得我胃口全失,一直到最後那個熱的牛肉湯和烤牛肉,才讓我終於感動的差點沒掉下淚來。

這幾年捷克電影也相當有名,像是【秋天裡的春光】、【甜蜜的永遠】、【分道不揚鑣】,捷克熬過了戰爭、納粹和共產黨,因此在文化上有著非常深刻的包容及非常黑色的幽默,當時SARKA特別送了我【分道不揚鑣】這部電影的DVD,讓我對於捷克的歷史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今年10月份這個行程,早在6月時就確認過了,沒想到8月份的時候SARKA來信說她即將離職,要前往布拉格就任新工作,但是對於我們已經確認的訂單和訪台的行程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只是要我們多多包容他同事不太流利的英文。

這是第一次他們有時間在台北多待一天,之前我就拼命的在計畫到底應該帶他們去哪玩,才能充分展現我們台北城市的不同。沒想到突然會說英文的SARKA不來了,改成另外三個一點也不熟悉的大男生Martin, Michael, Ladislav,真是讓我困擾了好久。

週五下午,果真就這麼碰了面,他們的英文程度,哈哈,真的很糟糕耶! MARTIN還很努力的告訴我,他從四個月前開始密集的學英文,希望我說慢一點,他應該可以聽得懂。

後來我發現,只要我完整說一個句子,他們一定聽不懂,但是他們不會因此假裝聽懂就算了,而是會很客氣的說,不好意思,再一次好嗎? 有時候常常會發生牛頭不對馬嘴的情況,比方說我問他們每次出來這麼長的時間有沒有時差的問題,他們會回答吃很飽之類的,但是很好笑,由於語言不通反倒讓我很放鬆,他們也很放鬆的和我比手劃腳,甚至是隨身查字典,叫我直接看字典上的英文單字去猜他們到底要講什麼。

週六下午,考慮了很久,我們決定還是去故宮。其實我很喜歡看展覽,但是去故宮總是讓我覺得滿無聊的,沒想到一下車,他們就感覺這地方好有趣,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博物館?

我原本和哥哥都以為他們一定覺得好無聊,又看不懂中文又看不懂英文,但是沒想到,他們反而看得津津有味,還說不想去SHOPPING MALL,看這個有趣多了。

歐洲人和我們很不同,他們對於自身的文化非常瞭解,甚至知道在捷克的第一所大學早在1129年就建立了,比起美國1492才建立的第一所大學,早了三百多年。而我們小小的台灣,老是崇洋媚外,我們五千年的歷史講不清楚不打緊,連台灣的由來,四百多年的歷史也交待的沒老外清楚。

他們問我,我們的文字是什麼時候開始發明的?孩子幾歲的時候開始學中文?要學多久才會寫字?我們的文化和中國文化到底有哪邊不同?毛筆是什麼東西?和我們現在寫的字有不一樣嗎?

這些我無法解釋就算了,就連他們問我,全世界最高的101大樓到底是多高?花了幾年蓋成的?我也支支吾吾的,是三百嗎?是五百嗎?有沒有比KUALALUMPUR最高的大樓高?( Kualalumpur是吉隆坡,連他們有最高的大樓我也不知道。)

對啦,我的英文是還可以溝通啦,但是沒有內涵,不懂得自己國家的文化,會英文是有個屁用啦!!

我滿臉羞愧,在我們不斷要求小孩從小學英文時,我們自認為會英文就可以站上國際舞台,這是什麼錯誤的觀念,如果對我們國家的文化歷史都不瞭解,我們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高人一等?

這三個不會英文的捷克人,著實給我當頭棒喝上了寶貴的一課;看完展覽,我問他們會不會覺得很無聊,Michael想了很久,用非常簡單的英文緩慢的告訴我,可以有機會看到一個偉大國家的文化,對他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那幾千年的歷史並不是每個國家都可以擁有的,而他們不能只接受歐洲文化,他們必須知道外面的世界,還有什麼。

這三個BUYER,分別是1963, 1973, 1973年出生的,即便是語言不通,他們下一站還要前往大陸地區,一個不太進步省分去看為期四天的展覽,然後繼續透過比手劃腳,和一些些簡單的英文,完成他們不可能的任務。

我們的交談雖然常常雞同鴨講,但是我們彼此都能感受到這個民族的體貼與熱忱,是真心誠意要這麼交朋友,做生意下去的。他們既然英文不好,就教了我一大堆的捷克文,連【乾杯】都有咧,然後他們晚餐的時候,只要服務生來倒茶,就會很開心的說:「謝謝!」

服務生說「不客氣」,他們也很快的學起來,馬上派上用場。

Martin有兩個女孩,他會陪小孩進電影院看美國的電影【史瑞克】;Ladislav很高壯,但是每次一開口我就覺得他臉紅得和猴子屁股一樣,他教會我說:「Nastravi Krasavico(乾杯)」;Michael是最老的一個,孩子都已經19歲了,但看起來他只有30歲,他是他們之中唯一不會用筷子吃飯的,但卻不愛喝酒只愛喝我們的烏龍茶。

我們約好,明年一月去義大利,絕對不要再去吃那家牛肉餐廳,但是我要學著放鬆自己,和他們一起PARTY享受人生!

費樂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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