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費樂米娜。

和韻秋的分別, 是我第二次這麼接近死亡。

第一次是高中時候爺爺離開我們, 那感覺像昨日一樣清晰,
我還記得那天的天空灰濛濛, 明明是耶誕夜, 但天氣不冷反而有點熱,
心頭很緊, 像是烏雲就要蓋過整片天空的那種慘澹。

原來, 真有預兆這件事。

我回想起週六那天, 天氣出奇的好, 但我一直覺得不舒服,
頭昏腦脹但是明明睡得好飽, 直到下午四點半接到電話,
才知道這是另一個預兆。

今天是頭七, 這些日子我沒有夢見韻秋,
每天晚上睡覺前, 我都會喃喃自語, 說著希望夢裡和你相見,
但是日復一日, 我一覺到天明, 好像生活就只剩下活著這件事。

20號就是告別式, 我美簽在三年前被小偷偷走就沒再辦過,
連最後一面, 都見不到, 我心裡一直覺得好遺憾。

沒想到, 就在今天凌晨一點多,
我真切的感覺韻秋對我說了最後的話。

高中時候我和韻秋有一本交換日記,
裡頭記載著發生在我們周遭的事情,
他寫完換我, 我寫完換他, 我們寫得樂此不疲。

這些天, 我一直在翻看這本七八年前的日記,
每次看都會笑到流眼淚, 我總是記得他張口罵人又一邊大笑的語氣,
寫到以前一個我們曾經都偷偷喜歡過的籃球校隊男生,
但是後來大夥交惡, 那男生總是會找機會跟韻秋再哈拉,
不過結局每次都搞得自己很豬頭。

像是有一次球隊的教練拿了一個碼錶叫韻秋計時,
但那碼錶裝在一個相機的袋子裡,
那男生從球隊走出來還故意拉學弟對著韻秋說:
「幫我們照一張吧!」

韻秋一邊大笑還破口大罵:

「你白痴啊, 這是碼錶耶!」

那男生臉紅到耳根,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很得意, 韻秋總是幫我們出了一口氣。

日記翻著翻著, 到了最後一篇, 但是我竟意外的發現,
日記上面的日期寫的是: 2002年11月8日 1:28 am

我怎麼不知道韻秋在去年的11月寫了這篇日記?

應該這麼說, 這本日記從我們畢業之後就一直放在我家,
直到去年我跟韻秋每個星期固定打羽球時,
我才又拿出這本日記給他回味,
但是當他還給我時, 並沒有告訴我他又開始寫了,
而我這一年中曾經斷斷續續翻看過, 也沒有發現。

直到昨天, 我頓時呆愣了好久, 眼淚就啪搭啪搭的一直掉,

當你讀著那一字一句, 感覺就好像韻秋在你身邊對你說,
她寫著:

「孟軒, 終於, 我翻完了我們長久以來的心血,
你知道嗎?我發現我的個性…我是說對朋友的態度,
真的沒有什麼改變, 看著我高中時候的字,
一個一個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 竟沒有一絲陌生的感覺。

我想你一定也會想問我, 那你呢? 你有沒有什麼改變呢?
說實話, 我覺得並沒有,(我是說對我的態度喔!),其他的部份的話…

我想, 或許你在我心中永遠那麼好, 所以也不覺得有所改變吧!」

看到這裡, 我淚流滿面, 好像她原諒了我不能見她最後一面,
然後告訴我沒有關係, 我們一直是那麼好的啊!

韻秋最後沒有寫完, 還寫了未完待續這四個字。

對於我來不及看到這些話, 而有所回應我感到好遺憾,
但是韻秋一直都是那麼善體人意, 她希望我可以釋懷。

這是她留給我最美好的禮物。

這些天, 我忙著聯絡一些以前的朋友, 深深感受到人情冷暖,
許多以前明明就很要好的朋友, 但卻一點想幫忙的意願都沒有,
反倒是阿丸, 和韻秋也不過是同事, 但是他所給予的關懷與幫助,
卻超越許多我自以為熟識的人。

而小光, 因為我的關係而認識韻秋, 同等的感受到深深的失落,
我們都在等待時間撫平傷痛。

韻秋就要離開, 她也沒有離開, 因為她可以永遠活在美好的26歲,
希望我們一起為她祝福, 到一個充滿陽光與歡笑的世界。

再見了~韻秋。

孟軒